480 仿若是旧时代 2

    徐朝伟被免去银华区驻计划局专员兼任贸易科科长职务，调入了市经发局里行政办，担任行政办领导。
    从级别上说，勉强升了半级，到了副处长，可是徐朝伟作为一个对基层工作实战经验丰富和之前a普查，创文、创卫等务实性工作操作的实干家，居然到行政部去做行政工作，这不是暴殓天物么？
    让一个替计划局摆平了众多纷扰，然后为区里各项工作业绩作出贡献的人才，调到行政后勤部去负责食堂、车辆，甚至要管别人出勤请假这些琐事，这不是对人才的一种一种莫大的侮辱吗？
    张子峰诸人见了调令，急匆匆地跑去找徐朝伟，看见三个临时工进来了，郑家玲和周曼钰知道他们有话要和徐朝伟细说，便避开，她俩不想掺杂进入这计划局和区里，甚至市里的纷争，因为她们已经稳定，她们只想保持原状安安稳稳地活着。
    奇怪的是，徐朝伟早就在贸易科收拾好办公室，在那边好整以暇地等待了，等待着他们三个，在他接手计划局专员后重用的三个年轻人。
    张子峰冲进房间就怒不可遏：“区里想干吗？做得这么好还要调你走，有什么道理？计划局干脆倒闭算了，我们弄个鱼死网破！”
    牟冰冰连连皱眉：“徐哥，你早就知道自己要走？所以把一切都收拾好了？”
    林龙问得比较实际：“是不是唐晶他们搞的鬼？他们看你把计划局里做好了内心不忿，所以在背后捅刀子？”
    徐朝伟摆摆手：“也没什么，是升职么，不算坏事情。”
    张子峰暴跳如雷：“什么狗屁好事情，让你去管行政，那是你管的么？那些琐事值得你去管么？你是将军是元帅，是要带兵打仗的，市经发局里那些老爷到底在想什么？真的是唐晶打小报告？”
    徐朝伟微笑：“这回就冤枉唐局了，虽然他很想告我，可凭他的本事，还难扳到我。”
    牟冰冰说：“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徐哥你得罪了谁？这事情总有个原因的吧？这也太不合理了。”
    徐朝伟说：“有什么不合理的？”
    那三个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什么业绩大好，什么人事稳定，什么局里重整，总而言之，就说徐朝伟主政期间，局里不再有内斗，是前所未有的大发展期，只要再给近一年时间，绝对能成为带动银华区相关工作大踏步前进的。”
    徐朝伟却说：“其实，没有不合理的，在官场，只有不合理的心态。更何况，离开计划局也是我愿意的，因为不管再如何努力，我们银华区有硬伤，那就是之前庄书记和陈书记的对于我们区里‘辐射’的公开与保守派之争，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我们在下面再怎么努力，大环境也不让你出头的”
    张子峰说：“怎么说？”
    徐朝伟点点三人：“你们觉得这事情不合理，是因为你们的心态有问题。你们觉得只要局里做得好，我就是有功的，这在表面看是对的，但放到官场却有问题，毕竟不是做事做得好就功劳大，小职员会遇到这问题，我也会遇到。”
    牟冰冰听到这里，用一种理智冷静的态度梳理着，她最先迅速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站在局里内部人事关系的立场上，一切又都合理了，而且你走是非走不可？”
    徐朝伟说：“没错。”
    牟冰冰又不懂了：“可我没觉得人事有什么问题啊，唐晶扳不到你，周家辉没有权力，市里对业绩没话说，上面还有庄胜利支持你，应该情况一片大好啊。即使区里的‘辐射’之争，你也可以处理下来啊，干脆就你取代庄胜利的位置算了？”
    徐朝伟说：“这个事情，不是市经发局长村办得下来的，也不是市里一两个领导就可以办下来的，一个人的能量有限的，特别针对我们银华区，庄书记，谁想板倒？只要庄胜利不支持，我还是白费！”
    “啊！”三人目瞪口呆，因为在三个的理解里，徐朝伟成为区驻局里专员后，庄胜利一直是最支持徐朝伟的，一直是徐朝伟的靠山，甚至让区里，包括他们三个人所有人都觉得，庄胜利以前一直看好的唐晶这回是彻底完蛋了，事情闹得太低级太低俗，不可能再有任何提拨，而徐朝伟帮他庄胜利摆平了区里的众多纷争，等庄胜利退休后，徐朝伟完全可以成为区里第一扶植目标。
    徐朝伟微微一笑，开始解释：“其实你们只能看到表面，不能看到根源，庄书记把区直属管理的这么多事当初交给计划局，就真的只是为了唐晶好？然后目的就是让大家看见的，只是周家辉和唐晶斗争，还有我们能看到是两个局内领导在斗争，但又有几个能想通，两个计划局内的领导为什么要斗争呢？”
    张子峰愣了：“为什么？”
    徐朝伟说：“就是因为我们庄胜利区长。他老人家离退休没几年了，一般来说，现在都是破脚时期，下面的人不怕他，只会去追捧接班人的马屁。更何况陈文一直在他背后咄咄逼人。可是庄书记人老心不老，对权柄抓得非常紧，根本不容许别人对他构成威胁，这就像古代帝皇的心态，任何挑战者都是敌人。”
    林龙恍然大悟：“所以庄书记表面把唐晶当成自己的人利用使用，对他和周家辉的矛盾也深知其味，他就是故意更加挑起计划局更大的争斗，总有一天会把陈文拉下水？”
    徐朝伟赞许地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陈文年轻有为，对庄胜利产生威胁，庄书记又一直找不到他的碴，所以他利用自己的位置来挑动计划局本来有就的斗争，这才会有计划局直属管理这段时间来疯狂内乱；而后，看火候到了，反攻周家辉，也在背后支持周家辉自然就浮出了水面，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背后还有市委周平主任，居然会利用我这个闲人收拾残局，将几方面的力量全部都收拾掉，他自己也弄出了一点事！不过，庄书记毕竟就是庄书记，置之死地也能后生，我不是他的对手，在区里只要他不下台，我再是专员，他必定失势，周平主任要保陈文，就要给庄胜利面子，所以，处理完了计划局的事，我必须要走……毕竟，还是给我升了职！”
    听了这番话，三人脸色都变了，在计划局这近一年的历练，也让他们历练得算是人精了，一听再思考一下就懂了前因后果。
    最后还是牟冰冰说了出来：“我们明白了，在这段时间里，徐哥你锋芒毕露，在短时间内把计划局直属管理给整治好了，看着是件好事，其实却暴露了你的能力，让庄胜利感到了新的威胁，所以他才要把你调走。”徐朝伟默默点头。
    林龙犹豫了下，问：“徐哥，我看你是早就知道这个结果？”
    徐朝伟说：“当然知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位银华区的第一领导了。”
    林龙说：“那你为什么不继续做闲人呢？如果你收敛峰芒，不接受市里安排的对计划局直属管理生活，恐怕庄胜利也不会拿你开刀，你能一直在这个位置坐下去。”
    徐朝伟摇头：“做人都是有理想的，我的理想就是让计划局里消弭内乱，可以形成一个非常好的公务管理体系，这也是我在计划局奋斗的目标，既然有机会在计划局直属管理实现这个目标，我当然要放手去做，虽然结果如我所料，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虽然我也不喜欢被调离我喜欢的岗位，可总不能为了保住职权而放弃理想吧，这就是本末倒置了。”
    林龙三人心中一阵感动，他们从前都以为徐朝伟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只有在有利可图的时候才会出手。可如今看来，三人都看错了。
    徐朝伟其实是最有理想的，他为了实现理想而愿意参加斗争，用出各种阴招；同样的，也为了理想而不惜得罪我们唐局和周局这两个大神经，甚至被区里作了一番手脚，调到市经发局的行政部去。
    以徐朝伟的话说，为实现理想而死是不值得的，因为理想还没实现，人已经死了，到头来什么都没捞到，但为一个已经实现的理想而死是值得的，因为自己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理想也成为了现实，虽死无撼。
    话虽这么说，可张子峰还是转不弯来，他有些想不通，最大的不通他没有想到官场他如这般生意场般争斗得你生我活。
    离开徐朝伟的办公室，林龙给娜娜丝打电话，表达了他心里的苦闷，在娜娜丝的面前，他们有了感情这一层关系，说话也就很直接：“娜娜丝姐，我还是觉得不合理，如果计划局一直是这样，我觉得我不如跟着你的房开公司干算了。”
    娜娜丝在电话那头点点头，仿佛就在拍着他肩膀：“你觉得不合理有用么？能让这个计划局里合理起来么？”林龙愕然。
    娜娜丝说：“既然没用，你为什么要认为它不合理呢？不如把这个计划局这个官场的一切都看成合理的，这样你才能为它改变，变得更适应它。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合理，那么把自己的计划局这个官场目标变成让这个局里的一切都合理起来。”
    张子峰听了这话，明知有道理，却还是难以接受。不过正如娜娜丝一贯告诫他的一样，包括之前给他说过的为官之道十条，在官场的事情，事情来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它，否则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林龙正想着，娜娜丝又开口了：“林龙，我知道，当时在计划局，当时没人能压得住唐晶和周家辉了，而你们还有三个临时工，除了你，其它那两个听说才华虽高，但性格各异，一直喜欢内斗。”
    林龙不由叹道：“他们俩再才华又有什么用呢？如徐朝伟这样天纵英才的人，也只能成为这个计划局这个官场里的牺牲品，我们三个临时工，究竟命运会如何呢？何况，现在徐朝伟走了，说明区里庄胜利并没有倒台，我担心，现在区里会不会变得猛虎出笼？”
    “是的，林龙，你说很对，现在我其实也担心这个事情，陈文虽然有市里周书记罩着，但是现在区里还是庄胜利说了算，我担心陈文，如果陈文出事，我们金湾房开……”娜娜丝欲言又止。
    “娜娜丝姐，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没有……林龙，现在你继续在计划局好好呆着，最近有首长要来银华区视察工作，我担心庄胜利会转风，你观察好一些，有情况随时给我汇报！”
    “嗯，娜娜丝姐，我知道，不过你说的转风是什么意思？”
    “先不要问了，我有事，你看好，观察了记在心里，知道不！”电话那头娜娜丝像是遇到了什么急事，挂了电话。
    果然如娜娜丝所言，很快，银华区迎来了一个考察团，考察团的团长具体是谁，林龙并不知道，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首长。
    首长亲临银华区，面对着大片的商品楼，空空如也的行人；而对引资进来的厂房，空荡荡地没有生产；面对着整治污水多年，水质还不达标的银华区……首长狠狠地批评了改革攻坚不力的市委各大领导，责令全体干部要畏难情绪，努力推进改革，深化市场，把银华建设起来，建设好。
    首先在银华区调研，庄胜利在，陈文也陪同，调研会召开的会议上，区委、区政府的各级领导，银华区水质监测站，区环保环境站科技工作者也参加了会议，林龙也混了进去。
    首长在会场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领导干部如何面对缺点，如何改变现状？一是抓学习。要当一个成功的领导干部，是各种理论知识和业务技能的综合表现，是多年工作实践经验厚积薄发的结果。这就要求我们领导干部一定要讲学习、重学习，掌握党的方针政策，学会战略思维、系统思维、辨证思维和前瞻思维，不断提高实战水平。现在呀，银华区的实战水平并不乐观……”首长说的话林龙全记下来了，听到这里，林龙觉得，一直针对银华区‘辐射’让整区域发展滞后终于被首先点名批评了，这说明之前陈文的‘先进’是对的，而庄胜利的‘保守’造成了今天的结果。
    林龙翘首以待，等待陈文站起来，把自己的银华城市建设理念，包括对反‘辐射’的方案在会上激情地给首长汇报一番。
    但是，会场上站起来给首长作汇报的，是庄胜利。
    庄胜利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谢谢首长给我们银华区提出的意见和建设性指导，我们银华区深入群众，扎实工作，水质问题的公开，我同意，我们不怕谣言，就怕不公开的误解！我们的工作就应该如此实事求事。我们环保局的同志也给我汇报了银华区有关水质不达标的问题，我们要面对，我们银华有‘辐射’谣言，我们要攻破，公开出来让科学检测。
    “我们银华区的生活用水已经开始全部管网改造，我们的供水部门现在正日夜奋战的用水管网第一线，发挥白+黑，五+二的作战精神，保证在一周之内让我们银华区所有饮用水全部由老城东方水厂供给，水质完全达到国家标准要求。在接下来，我们银华区将开展环境影响跟踪评价工作，针对谣言很快在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将银华区环境影响跟踪评价结果正式向媒体公布，消除社会上对新区环境影响的一些猜疑。”
    听着庄胜利的这些话，林龙惊呆，他没有想到庄胜利转风会转得如此之快，前几天庄胜利还是陈文公开派的坚持反对者，今天不仅表明了公开是他的工作方法，而且具体工作已经迅速开展，这……这庄胜利怎么对上面来的人的心摸得这么透，转变得如此之快呢？要是他在早几天就这样，银华区还会发展滞后如此之慢吗？
    不容林龙细想，庄胜利已经面对首长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地表态了：“我们银华区要建成高标准的经济强区，但是面对我们的现状，我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在推进银华区的发展中之前有阻力，后有困难，我们要如何处理？哪怕前面有地雷阵，有万丈深渊，我也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民。
    庄胜利的话打动了首长，首长首先拍手，会场里顿时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林龙悄悄溜出会场，给娜娜丝说了庄胜利转风，电话那头娜娜丝叹了一声：“我怕的事情终于来了，如果这样，庄胜利早死死地压住陈文，还有，我曾经的第七个丈夫的房开公司被庄胜利引进，也要进驻银华新区，这对我们金湾来说弊大于利……”